史上文人,最懂海南沉香的,莫过于北宋大文豪苏东坡。从他“香送”至亲挚友,就可看出他对海南沉香超乎寻常的喜爱。
苏东坡谪居海南儋州时,特别爱“穷究物理”。他了解海南沉香的价值与尊贵,懂得其香道与含义。特别是,他不许“暴饮暴食”,也不满暴殄天物,他曾在《和陶拟古九首》诗作中指出集纳堆烧沉香属于奢华浪费现象。
苏东坡谪居昌化军郡城(今儋州中和镇)时,与当地黎族人民有着深厚的交往和友谊。因为受到当地人的喜欢与亲近,苏东坡通过购买与受赠,数次得到海南沉香。海南沉香,在苏东坡眼中,也成了心灵寄托与精神抚慰之物件。他给一生“风雨对床约”的弟弟送去“沉香山子”,写下他在海南生活三年的著名的五赋之一《沉香山子赋》,还给在内地的一些有恩于他的挚友馈赠海南沉香,送去美好愿景与祝福。
元符二年(1099年)十月,苏东坡写信给惠州太守周彦质,问询一位林姓阿婆的近况,并把一块沉香寄过去,托其送给阿婆:“林行婆当健,有香与之。”
原来,苏东坡居惠州时,周彦质是循州太守,两人多次往来,结下笃深的友谊。周彦质时常为苏东坡“送米续晨炊”,苏东坡曾为周彦质题循州“默化堂”榜。到绍圣四年(1097年)苏东坡谪海南时,周彦质出任韶州通判,后又到惠州为官。周彦质是苏东坡寓惠诗词中提及最多的一位地方长官之一。
林行婆,亦即林姓阿婆,是苏东坡在惠州白鹤峰的近邻。阿婆守寡开店,卖酒谋生,自食其力,很为苏东坡敬重。苏东坡初到惠州不久,“野步嘉祐寺东南野人家”叩门,认识阿婆,得知她已独居三十年,大为惊叹,于是写诗赞赏她是杜甫笔下拥有“花满蹊”的人物:“主人白发青裙袂,子美诗中黄四娘。”有一次,苏东坡夜晚路过一向勤读苦学的秀才翟逢亨住处时,见阿婆家“初闭户”,便用“毕卓偷酒”的典故,在诗中调侃要阿婆提防贪杯的“酒鬼”崔秀才“凿壁偷光”。
苏东坡认为,周彦质是可靠的人,林姓阿婆是值得念想的人,将沉香之礼托可靠的人带给值得念想的人,是值得做的事情。在苏东坡的潜意识中,或许已把念念难忘的惠州阿婆当作母亲一类的至亲看待了。
元符三年(1100年)三月,即苏东坡遇赦北归中原的前三个月时,他获悉好友范祖禹去世。为避免勾起悲痛,他不敢直接向范妻表示自己哀痛慰悼之情,而是给其儿子范元长连写两封信,请范元长在照顾好母亲的同时,代为转达他的问候,并随信寄去“沉香少许”,希望在范祖禹的灵堂前焚燃,以表达他的“一恸之意”。
范祖禹生前曾协助司马光编修《资治通鉴》,并著有《唐鉴》《帝学》《仁皇政典》等书,这位作为四川同乡的史学大家,一直让苏东坡钦佩和崇敬,还曾称赞其为“经筵讲官第一”。不幸的是,在苏东坡遭受贬谪岭南的同期,同样刚正、忠君的范祖禹也遭到奸臣离间,被接连贬往湖南、广西、广东,最后在安置点化州英年早逝。
苏东坡十分悲痛,在信中嘱咐范元长要将父辈著述珍藏好,宽心静等朝廷批准归葬,还请求对方谅解自己不能亲往,因为身处“海外困苦,不能如意,又不敢作奠文”,只能“遣人致奠”。
让时光回到苏东坡尚未被贬琼岛之前。农历五月初五是苏东坡侍妾王朝云的生日。绍圣二年(1095年)端午节的前一天,谪居惠州的苏东坡,按照“寻一首好诗,要书裙带”的预想,写了一首词《浣溪沙·端午》赠给朝云。诗词中,他想象端午节这天,要让朝云在按照当地习俗用彩线缠臂、挂避邪小符之前,先用兰草泡水洗浴,“流香涨腻满晴川”“佳人相见一千年”。
试想,倘若苏东坡此时已领略过海南沉香,那么他一定会让王朝云在生日当天享受沉香“浴”,或亲手赠送一枚海南香,置于梳妆台上,沁入衣物间。
妙哉,苏东坡!可人,海南香!
彭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