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街一巷皆烟雨,一砖一瓦是风华。老家的弄堂横七竖八、大大小小,像是血管一般将一座座房屋牵连在一起。这些弄堂不像北京的胡同、上海的小巷,没有百转千回、寓意深远的故事,也并未出过名人,实在是平凡得很。只是这些年羁居外地,每每发梦,脑海里转悠的还是这几条街巷里弄。
夏日的中午,太阳照得“天昏地暗”,只有到了傍晚,主妇们才三三两两走出家门,在弄堂的交会处坐在小马扎上乘凉,嗑瓜子及聊天。小麻雀不时落下,跳跃着啄食瓜子仁,旁边的榕树上晾晒着些衣物,随风轻摇。小时候回家最怕经过这些弄堂,感觉像个行走的电话机,随时可能被这些关系不远不近的主妇叫住叨叨一通,又或者成为她们絮絮的谈资。
母亲过了四十岁以后,也加入了乘凉“朋友圈”。街坊邻居在天色晚晚、暮云沉沉之际散坐在大榕树下,这是她们难得的休憩时光。小朋友围绕着巷子跳皮筋、滚铁环、捉迷藏,对于“外巷人”而言,这些小巷九曲十八弯,实在容易迷路,但拿来考究这些生于斯长于斯的娃娃们,就算蒙着眼睛也能走个七七八八。玩了好一会儿,一辆旧式的二八自行车载着一个洁白的长方形泡沫盒子来了。好家伙!糖冰棍三毛一支、五毛两支,糖葫芦需要整整一元。
这个时候小娃们就八仙过海了,变着法子缠着各自老娘要上钢镚来买冰棍儿。我那时可聪明了,总是等上小伙伴们拿到钱后再去找母亲。这时碍于面子和心疼可怜巴巴的我,我总是能轻松拿到零花钱。在物资匮乏的年代,炎炎的夏热,终究抵不过那根香甜的冰棍儿。
那时家家户户还没通自来水,每片巷子都打了一口深井,长满青苔的井边常年有人在边上洗衣服或者洗菜。因古井实在破旧得不成样子,住在附近的人家便凑了些钱给老井换上了“新衣裳”:井边做起了围栏,地面灌上水泥、码上青石。可这么一倒腾,井水反而开始变浅,也不复旧日的甘甜。
一片桐叶斜斜飘落。几日前回了趟老家,那口古井已被石板封住,家家户户通上了自来水,我穿梭在深深的弄堂,在那时光深处既看到远去的生活,也见到未来的模样。
胡新波
还没有评论,来说两句吧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