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不再刺骨的时候,春天就已经不远了。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”所描写的惊艳,大抵就是如此,某一刻,草长,莺飞,花开,春至。
某日,我正在阳台晒太阳,忽然发现养在花盆的绿植貌似拔高了一节,一髻儿嫩绿在小小的花盆中微微闪跃着。寒冬时节,这花盆里曾是一片孤寂,毫无生机,原以为这株绿植早已没了生命,可它却不声不响地发芽抽枝。
某个瞬间,我觉得春天是突然到来的。冬日里,凛凛寒风吹过,窗外的树木摇曳着擎在半空的孤零零的枝丫,一片消沉。后来,迷迷糊糊下了两场雪,雪花霏霏,如泣如诉,我所在的小城就变得分外安静。
风不再刺骨的时候,春天就已经不远了,整个世界好像充满了色彩。想象着,楼下的草坪长满花开,道路两旁的行道树布满绿茵,又怎能不令人欣喜呢?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”所描写的惊艳,大抵就是如此,某一刻,草长,莺飞,花开,春至。
窗外的世界渐渐明媚起来,便不能只宅在家里了,得出去走走,这样我们的心灵才不会充满阴翳。
记得以前生活在农村,每到春来,山里的樱桃花是最先开放的。一树粉白相间的樱桃花,在高高的山崖上极为显眼。最初,山上也就只有一两棵樱桃树开花,不久,从山巅到山脚,漫山遍野都是那种浪漫的底色。我已经记不清樱桃花具体的味道了,或者说当一株一株的樱桃树在某个特定的场合一下子绽放,这种盛大的仪式感会稀释掉人的嗅觉。
不过,看到花开,我的心里还是喜悦的。群山之中,有了它们的存在和点缀,便不再是贫瘠和冷清的山了,山峦也从寂寂的冬天中苏醒过来。
当南方的樱桃花零落成泥时,北方的风还裹挟着料峭春寒。直到某个清晨推开窗,看到楼脚背阴处的残雪堆边,竟然有几点鹅黄,倔强地探出头来——这是早春的迎春花正对我们灿烂微笑。黄灿灿的,一枝枝,一簇簇,一丛丛。我对这种花一直保持敬佩,在乍暖乍寒时节,在万物还在沉睡的时候,它们却开花了,而且开得热烈,开得洒脱。似乎皑皑冬雪与种种寒冷也并不能够全然将它们冻住。我常常想,迎春花的心里,一定是住着春天的,不然它们又为何每年都是如此?数九寒天里,它们是气质绝佳的一缕清芬。
早年,我曾在大学校园里的教学楼旁看到一棵棵玉兰树,也是在早春时节,它们就低调地开了。原来,草木的芬芳都有灵性。玉兰树高大挺拔,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,不争不抢,你一眼看过去,甚至会感觉到一种纯洁的白色向着心灵涌去。色白如玉,香冷如兰,这就是玉兰,在它冷清而孤傲的生命中,其实也潜藏着些许温柔。
百科词条里说,玉兰花的花语是友谊长存,自然就明白了校园里为什么要种那么多的玉兰树。仔细看过玉兰开花的人就会明白,这种花很容易氧化,短短十多分钟就会变得枯黄。倘若,有人捧着一株纯白的玉兰送给你,那么,你一定是他眼中纯洁而高贵的挚友与知己。那些纯白的花瓣,如纯洁的友情,在春天的风里,微微荡漾着,散发着淡淡清香,消融着人们心中的寒冬。
说到春天,人们的脑海里便不由想到了桃花。“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。”《诗经》中的句子,依稀在耳畔涤荡着……三月春风吹拂大地,十里花开,桃花笑了一树树。粉的粉,白的白,红的红,枝头上,一朵朵地压弯了腰。在我老家东边不远就是一片桃林,桃树是野生的毛桃树,结的果子很小,吃起来也涩口。不过,每年开花的时候的确很好看,像是一场盛大的告白,是桃花对春天的告白。
最不能忽视的,那一定是春草。花开当然美丽,细小的野草难道就不能有自己的春天?在花木争春的季节,它们是活得最潇洒的。一株草的使命,就是努力生长。它们并不羡慕花开,而是甘愿做绿叶的事业,一生默默无闻。凛冬雪落时,它们就已然向着春天出发了。当草坪上露出一点点翠绿,那正是属于小草们生机盎然的象征。人们迎来又一轮的自然更替,年年春来草自青,在最艰苦的时间段扎根,在生发的季节里蓬勃,倔强又执着。
看着阳台上那盆重生的绿植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微光泽,新抽的嫩芽正缓缓地汲取力量。原来春天从来不会真正离去,它只是化作了不同的形态在轮回:当白玉兰花在暮色中凋谢成诗,便有绿芽在晨光中生长为序;当山上的樱桃花褪去粉白的盛装,迎春花又点着了金色的灯盏。春天的风和煦吹来,我听见所有凋零在泥土深处的窃窃私语——今朝春岁雪化时,谁家新绿上枝头!
春天不会辜负一朵花开,春天和花都会如期而至。那些艰苦的日子总会过去,会化作我们人生中的养料,成为我们生命中最美的花开。
管淑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