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我这个起床困难户来说,冬天是难熬的,我经常连早餐也来不及吃,空着肚子去上班。一出家门,冷风袭来,裹紧衣服低着头快步走,空空如也的肚子让身上倍觉寒冷。
往往在这个时候,脑海里便自动闪现母亲的身影。小时候,母亲是舍不得让我们饿着肚子上学的。那时候我的家里没有电饭锅、燃气灶,住的还是平房,但是不管天气多冷,母亲都会早早起来生火做饭,从未间断。
母亲总是先戴上那顶咖啡色的毛线帽子,穿上蓝色的大棉袄,再系上红色围裙,穿戴严实了,便去后屋抱一捆柴,嘴里冒着白丝丝的水汽。她顾不上寒冷,抓紧时间把火引着,将面包热上,小米粥熬上,鸡蛋摊得香香的,小咸菜淋上香油拌一拌。心细的母亲担心小米粥太热,总是把小米粥放温了再喊我们起床,让我们多睡几分钟。
我们仨小孩吃得饱饱的,暖暖呼呼出家门。当年的冬天可是真冷,结冰是常有的事儿,可是因为吃了母亲做的热腾腾的饭食,肚里热乎乎的,刺骨的寒风好像没那么有力量了,至少它没把我冻得龇牙咧嘴。
时隔多年,我忘不了那巨大的寒冷下,那口温热的食物下肚时的满足感和幸福感。我仿佛怀揣着一个小火炉,任寒风凛冽,奈何没有一丝风能钻进我的骨缝。
那碗温热,如今已是隔着三十多年的距离。在我成为母亲后,才充分体会到母亲当年有多不容易。当时的生活条件不尽人意,吃喝都得掂量着弄,母亲一个人早早起床做一家五口的早餐,从来不抱怨,没有一次大声呵斥过我们仨姐弟。记得有一次妹妹不愿吃雪里蕻炖豆腐,大清早就耍小脾气不吃饭,母亲极其耐心地哄着她,直到妹妹乖乖吃饭。
出于本能的母爱,我和母亲当年一样,也早早起床给儿子做早餐。只不过我比母亲轻松多了,住在有暖气的楼房里,不用生火,只需拧开燃气,厨房小家电各式各样,冰箱里好多中西餐半成品,做早餐省时省力。给儿子做早餐的这些年,我也一同吃了这么多年的温热早餐,直到儿子高中住校后,我好像失去了起早做饭的动力,很多时候是胡乱吃一口,或者空腹上班。直到母亲住进来后,我这个中年人,重新体会到了温暖的母爱早餐。
这个冬天,母亲在我这儿“猫冬”,之前她都住在乡下老屋过田园生活。年纪大的人觉少,早早就醒了,闲也闲不住,能干什么呢?只能去做饭。煮粥、烙饼、做小菜,难免叮叮当当闹出点动静,每次被吵醒,我都想和母亲说说。可母亲看我出卧室了,马上说:“快坐下吃饭,热热乎乎的,吃完再去上班。”我一看见那色香味俱全热气腾腾的饭菜,不悦的情绪立马消失殆尽。人到中年还能吃到母亲做的早餐,是多少人羡慕的幸福啊!
母亲做的早餐,永远没有冰箱里的半成品,红豆粥、肉包子、葱油饼、海鲜面条、各种小菜……母亲亲手做的餐品丰富又营养。“妈,您也赶紧趁热吃。”可母亲总是看着我吃,或者在旁边收拾零零碎碎,偶尔想起腐乳、辣椒酱没拿过来,又问我要不要吃。在母亲的心里,那顿早餐无疑是很重要的,要尽善尽美才好。
一年又一年,母亲的早餐是从未变过的人间美味,这寻常的小时光,也成为我心底最柔软的记忆。
夏学军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