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日围炉读书的乐趣,只有真正身处其中的人,才能够领略到难得的雅致和清闲。窗外寒风肆虐,此时我的书桌上总会放着汪曾祺先生的书。他的笔触,如同雪地上探出的梅花枝,流淌着疏淡的意境,又恰似通红的炉火,带着烟火气,浅浅地温暖着心灵。
童年时期,汪曾祺生活在江苏省高邮市,南方的冬天湿寒,睡懒觉是一大乐事。雪花的纷扬洒落,几乎是每个南方孩童的冬日期盼。这时候,家里堂屋安上了春天取下的槅子,重新换上雪白的纸,房间便显得严密、安适,这是“家人闲坐,灯火可亲”的幸福。早起一睁眼,看见窗户纸上亮晃晃的,这是前夜落了雪。他十分欣喜,赶到后花园去折明黄色的腊梅、鲜红的天竺果,将它们插在胆瓶里,能够保持半个月不败。
在汪老先生眼中,草木有情,那些植物带着自然的灵性,蕴含着雅致之美。每逢年关将至,“隆冬风厉,百卉凋残,晴窗坐对,眼目增明,是岁朝乐事”。他会爬上腊梅树,选择枝子好看、花蕾多的,将其摘下来插花,又怜惜墙角处的天竺,不忍心多折,只取两三穗,为腊梅增色。
冬天,生一个铜火盆,丢几个栗子在通红的炭火里,便是十分有趣味的事情,还能尝到绵软的美味。“一会儿,砰的一声,蹦出一个裂了壳的熟栗子。抓起来,在手里来回倒,连连吹气使冷,剥壳入口,香甜无比,是雪天的乐事。”读到这里,我不禁会心一笑,文雅人士如汪老,其实也有童趣的一面啊。
不得不提的还有冬日餐桌上的美味,对于吃,汪老先生乐此不疲。在走南闯北的过程中,他吃过家常饭菜,也尝过山珍海味。他说,口味不要太窄,什么都要尝尝。即使在蔬菜紧缺的严冬,也自有一番心得。
“冬天吃的菜,有乌青菜、冻豆腐、咸菜汤。”汪老先生的祖母在后园辟了一小片地,种乌青菜,等到一场白霜降临,菜叶边缘便呈现紫红色,苦中泛甜,与经过猪油炼成的熟蟹肉同煮,是让人难以忘怀的记忆。或将冻成蜂窝状的豆腐化开后切成小块,与鲜肉、咸肉、牛肉、海米同煮,同样让人垂涎三尺。
不管是一草一木,还是一蔬一饭,汪曾祺始终对生活怀揣着乐观之情。他的笔调,带着平淡可人的气息,仿佛一盏清甜的茶,给人留下余韵和雅趣。他用手中的笔墨记录人世间稀松平常的美好,将生活点化为一篇篇精妙的文章。那种明亮温暖的光芒,恰似冬日午后的暖阳,通透、自在,悄然落在心间。
司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