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早,窗外的山上响起今年的第一声蝉鸣,不禁使我又想起了儿时在外婆家关于蝉的往事。
我自小寄养在外婆家。那是粤西一个美丽的小山村。我在那里认识了蝉。最先,是外公或舅舅捉来给我玩。几只母蝉,被剪了翅膀,拿在手中,一声声特有的鸣叫,愉悦了多少幼时的岁月。
七八岁后,我已不满足于舅舅捉来的蝉了,偷偷地与村里的小伙伴去粘蝉。粘蝉,得有胶泥。做胶泥,很简单。将橡胶浸在火水(煤油)里,浸上三几天就成。橡胶,离村不远的橡树林有很多。当时,家家户户都点火水灯,偷一点火水,外公不会发现。等胶泥浸泡好后,就到屋后砍一条细长竹竿,修去竹叶竹枝,然后在竹尾尖粘上一小团胶泥,捉蝉神器便大功告成了。轻手轻脚地猫到树林的蝉鸣下,慢慢地把竹竿伸向停在树上的蝉,将胶泥对着蝉的翅膀轻轻一点,蝉便到手了。胶泥黏着蝉翅,它插翅也难飞。粘到蝉后,玩厌了,就拾柴堆火,将蝉放在火中煨,不一会儿就香气扑鼻了。与小伙伴们,你一只,我一只,吃起来,简直是人间美味。
十岁那年,又到蝉鸣时。有一天晚上,我与小伙伴在禾堂(晒谷场)玩。玩着玩着,禾堂西边的有几十米高的芒果树上响起蝉鸣。阵阵蝉鸣,听着就想到了蝉香,诱得我们口水直流。可树太粗太高了,我们爬不上去,况且晚上是很难粘到蝉的。就在大家垂头丧气时,我突然想起,前不久在禾堂看木偶戏时,有几只蝉就飞扑到光亮的煤油灯上。是不是有火光,蝉就会扑过来呢?大家都说试一试。
说干就干,我竟胆大包天,从禾堂边八公的牛栏顶扯下几把干禾草,在芒果树下点起一堆大火。蝉果然朝着火堆扑下来,一只、两只、三只,越来越多,场面甚是壮观,阵阵煨蝉香味扑鼻。心急的我们还未等火堆熄下来,就拿起木棍,借着月光,将火灰堆里的蝉捞出来。一边捞,一边数。哈哈,居然五十六只。
正当我们准备瓜分蝉时,八公愤怒的吼叫传来了。伙伴们惊呼而散,我跑得慢,被八公捉了个正着。结果,外公赔了一担干禾草,平息了八公的怒火。外公开堂问审,我光是哭,没有说一句话。哭着哭着,我竟闻到从厨房传出来蝉香味。原来,舅舅将那堆蝉拿了回家,在蝉的尾部开个口,将切成条的咸萝卜干塞进去,然后炒熟。外婆将炒好的蝉端出来,用白眼瞪了几下外公后,拉着我,叫我吃。当时,我一把鼻涕一脸泪的,不肯伸手。可是,蝉香味又实在太诱人了,诱得我忍不住想伸手却又觉得不好意思。外婆看穿了我,拿起一只蝉放到我嘴边。时间停止了几秒钟,我终于慢慢地张开了嘴,不过还是装着吃得很慢。待我吃完后,外婆又喂我第二只。吃完第二只后,我便不客气起来了,自己不停地往嘴里塞,将腮胀得鼓鼓的。看着我这样,大家都笑了起来。
十二岁那年,我随父亲到县城读书后,再也没有捉过蝉。但每当我听到蝉鸣,总会想起在外婆家时与蝉的点点滴滴,味蕾更是忆起那令人口水吞断肠的蝉香,特别是舅舅炒出来的萝卜干蝉香。那蝉香,我敢说,没有哪种山珍海味比得上,因为它几十年来一直令我回味无穷并如此难忘!
王侏晓